行星对撞机

承蒙错爱,我两手空空,就为你写一首诗吧。
wb同名

 

第二章 是海龟不是王八

“哎?”

宫门倏然敞开,二公主被吓了一跳。

她看着面前那张呆怔的脸,似乎在哪里见过,一时却想不出个答案。

此时,一条通体幽绿的海蛇,悄悄从二公主身后探出半个身子,想要趁此机会冲破屏障,溜进龙宫里。

“别动。”浕真说着,手上的动作敏捷如电。

他钳住蛇的颈部,快速将它甩了出去,一眨眼便没了踪影。


“没规矩!”队长一把将浕真薅到身后,恭敬地向二公主行礼,“二公主,您回来了。”

二公主微微点头,视线却停在浕真的脸上,没有移开。

队长忙解释道:“禀报二公主,这是新来的侍卫,还不太懂规矩。”

二公主没有回话。

她始终看着浕真,忽而眼前一亮,露出一个莞尔的笑来。


“我采的药材还在银池手里,你们快去接她回来吧。”

二公主一发话,队长和金池连忙点头答应,转身出了门去。

“张大甲。”

“二公主,您有什么吩咐?”那个总是在点头哈腰,名叫张大甲的侍卫凑过来,等待着公主发话。

“东西很多,你也去帮忙拿一点吧。”二公主淡淡道。

“是,是。”

眼看着与二公主独处的机会,即刻就要落在浕真手里,张大甲满心愤懑,却又不敢违抗旨意。

他愤愤不平地走出门外,轻轻关上了门。


四下无人,只有宫墙外轻柔的海浪声,冲击着避水的透明屏障,哗哗作响。

二公主歪着脑袋,盯着浕真看,眼睛弯成两道弧线。

她轻轻地开口:“之前的事,谢谢你。”

说完,二公主一转身,轻飘飘地走了。

白衣裙上的纱带飘逸灵动,带着细碎的闪光。如同一条鱼,在水中荡开绮丽的尾。


那双迷人的笑眼,彻底把浕真困住了。

原本还有一丝懊悔的他,这下再也走不脱了。

什么天庭,什么座下童子,都不重要。

如今,别说让他守门,就是把他绷成一张门板,栓在门框上,他也实在是毫无怨言,心甘情愿。


只是有一点,浕真不太明白。

二公主那句“谢谢”,究竟是在谢自己什么呢?

是因为自己刚才帮她驱走那条毒蛇吗?

又或者说……是那件事?

难道她还记得那件事?甚至,她还认出了那就是我?

所以那一天,她看清了我的脸?


重重疑问中,一件往事涌上浕真心头。

浕真刚要陷入回忆,金池的声音从门外传来,打断了浕真的思绪。

“开门,开门啊——”


浕真赶紧去开门,接过金池手中的竹篮。

竹篮里装满了异色药材,在海水的浸泡中,呈现半透明的形态。

再是张大甲。

然后是队长。

最后又是金池。


“金池?”浕真猛然回头,身后的金池早已靠在墙边休息。

而眼前的这个少女,有着一张和金池一模一样的脸。

“她是我妹妹银池,确实很像,是双胞胎,没有心灵感应,不默契,不是闹鬼,你别害怕。”

在浕真惊异的眼神中,金池悠悠吐出一连串的话。

一副轻车熟路的语气,显然已经被人问过许多次了。


浕真这才明白,缓过神细看就能发现,两个人的衣着完全不同。

金池身着侍卫铠甲,而银池则是一副宫女的打扮。

原来这就是二公主方才提到的,那个运送药材的银池。


“真好啊。”浕真小声感叹。

——真好,能够时时刻刻待在二公主身边。

“什么真好?”金池银池同时开口问道。

“啊……什么?”一向不会撒谎的浕真,瞬间阵脚大乱。


与此同时,师父和师弟已经到了天庭应职,此刻正在品尝仙女们酿的风露酒。

“也不知道师兄怎么样了。”游玄闷下一口酒,脸色十分担忧。

师父:“放心吧,让你师兄独自闯闯,兴许还能学到不少东西呢。”


龙宫里。

“我是说,刚才你说什么‘真好’?”金池银池又同时开口。

“真好,就是……”浕真飞速眨眼,掩饰住眼神中的慌乱,“我说你们两个呗。呃……来宫里当差,还能有姐妹陪伴,真好,真好。”


这么看来,师父说的话倒也不错。

浕真确实学到了不少。

这无师自通的第一项,就是如何急中生智、面不改色地撒出一个小谎来。


从那天起,浕真便留在了侍卫小队当差。

队里的伙食不好,比起师父的手艺,那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,兴许还要更远一些。偶尔有了好酒好菜,又会被队长一人霸占,兴许还会分给嘴甜的张大甲,但绝不会分给浕真半点。

金池倒是开朗大方,只是整天就知道吃饭。

一身的侍卫铠甲里,缝了十来个暗兜,全都装上吃的,都是妹妹银池从二公主那倒腾来的。


初来乍到,在侍卫队里十分辛苦。

队长眼高于顶,从不对浕真露半张好脸。

再加上那个整天跟在队长屁股后面转的张大甲,两人狼狈为奸,有什么脏活累活,全都丢给浕真去做。一有机会溜出去喝酒,就让浕真代班站岗。

一来二去,浕真守在角门边的时间,比他们两个人加起来还要多。

可浕真并不觉得辛苦。

只要能见到二公主,哪怕就住在角门底下,又有什么关系呢?


看门的日子很平淡。

从这扇小门出去,可以直通向一个名叫“珊瑚窟”的地方。那里灵气充裕,巨大的乱石之间,生长着奇珍异草,都是上好的药材。

浕真就每天守在门边,盼着二公主出门采药,再盼着二公主从珊瑚窟平安回来。


日子一晃便过去,转眼间,浕真已经在宫里当差两个月了。

在这两个月里,二公主时常经过这扇小门。

只是自从那天说了“谢谢你”之后,二公主再没主动和浕真说过什么话。


“也可能是你从来不主动和他说话啊。”金池嘴里嚼着一块大饼,含糊不清地说道。

“对哦,我从来没有主动和她……”浕真话说到一半,猛地转过头,“金池?你,你会读心术?”

“什么读心术。刚才你自言自语半天了,说什么‘为什么他再也没有主动跟我说过话了呢’、‘为什么不主动跟我说话呢’、‘为什么呢’……这个饼怎么这么干巴。”

金池艰难吞下嘴里的饼,模仿起浕真,惟妙惟肖。


“你说得这个‘他’是谁啊?”金池靠在角门边,好奇地问。

浕真捂住嘴,用力地摇摇头。

“你不说我也知道。”

在浕真睁大的双眼中,金池缓缓开口:“是队长,对吧?”

“……”


浕真悄悄舒了口气,僵硬的脸上泛出笑容:“这都被你猜到了?你真厉害。”

金池得意一笑:“放心,队长不是要孤立你,他只是不敢跟你说话,怕你找他要钱。”

“什么意思?”

在浕真迷惑不解的眼神中,金池娓娓道来。


原来当初介绍浕真进宫当差的那个中间人,就是队长的二舅。

侍卫队缺人,一时又招不到人来。

按理说,进龙宫当差是件好事,只是一听说是来看大门,且看得是最冷清、最不起眼的一扇角门。

既不运粮草,也不走车马,捞不到油水,自然就没人愿意来了。

作为侍卫总队的上级,巡防司想了办法,谁来应职当侍卫,直接补贴十两银子,就连介绍人也有赏银五两……


“那十两银子呢?没人给我啊。”

说到这里,浕真恍然大悟。不光十两银子被队长私吞,自己当初为了进宫当差,还给了队长二舅一笔银子作为介绍费,足有二十两。

亏那鲶鱼精还说什么,侍卫的工作不好找,得加钱。

合着自己进宫当差,什么好处都没捞着,里外里还亏了三十两。

这次第,怎一个惨字了得。


夜已深,四周鸦雀无声,漆黑一片。

只有宫墙上镶嵌的月光石,仍散发淡淡微光。

金池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冷馒头,递到浕真手里:“别伤心了,你好好努力,日后立功了,给队长当队长,到时候再把钱要回来。”

浕真靠在角门另一边,伸手接过,含泪啃了一口:“好硬,硌得我牙疼,呜呜呜。”


正当二人闲聊之时,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叩门声。

此刻二公主还未回来,可浕真听着,这声音苍劲有力,便知道不可能是她。

多半是哪个侍卫偷溜出去喝酒,一不小心忘记了时间。

握紧手中的剑,浕真伸出手,对金池比了一个嘘声的手势。

他靠在门边问:“是谁?”

那人道:“是我。”

浕真:“笨蛋,你不说名字,我怎么知道你是谁。”

门外那人一愣,声音更加低沉几分:“来,你把门打开,亲眼看看我是谁。”


金池小声嘀咕:“这声音,我绝对在哪里听过,好熟悉……”

浕真也压低声音:“别放松警惕,说不定是什么妖魔鬼怪,故意引诱我们开门。”

金池看了看浕真,又看了看自己:“大哥,你是只王八,我是条锦鲤,咱们不就是妖魔鬼怪吗……”

浕真:“我再跟你解释一次,我的真身不是王八,是海龟。”

金池:“有什么差别?”

浕真:“那当然差别很大……”


“在说什么?还不快开门!”

两人叽叽咕咕,越扯越远。

门外那人发了怒,一掌拍在角门上,震得一对门环嗡嗡作响,宫墙上的月光石都碎了几颗,瞬间失去光彩。

浕真一个激灵,赶紧将门打开。

只见来者一袭黑衣,高高昂着头,傲然俯视浕真二人。

“现在知道我是谁了么?”那人悠悠问道,声音中颇有几分天生的威严。

在昏暗的光线中,浕真看不清来者的脸。

他全神贯注地辨认对方的模样,甚至没注意身后的金池早已缩成一团,跪伏在地,正一下下拉扯他的衣摆。


“你是龙宫的人?”浕真措辞半天,问出一句废话。

来人听了这话,反倒笑了出来。

他心想,看来这小侍卫终于认出了我,心里害怕,又找不到台阶下,所以在这和我绕起弯子来了。

他缓缓开口:“我当然是……”

“既然你是宫里的人,怎么还敢公然违背宫规,夜禁之后才回来?”浕真语气严肃,振振有词。


其实浕真压根就没认出那人的身份。

虽然看得出他来头不小,但为了维护宫规,浕真还是壮起胆子向他质问,实则腿肚子都在发抖。

“说不定是巡防司的司长,搞不好明天我要被队长骂了。”浕真转念一想,“也说不定队长会夸我恪尽职守呢?”


被浕真这么一问,那人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,干眨巴几下眼,愣是没说出话来。

浕真追问:“上个月龙王刚下的命令,所有人都要遵守夜禁,不得擅自进出。就连龙王本人也要遵守,以身作则,难道你就不知道?”

此话一出,门外那人瞬间红了脸,即便在灰暗的光线下,也能看出那人的窘迫。

他的语气突然软下来,变得有些不自然:“哎?这里不是南天门啊?怎么找到北海来了。”


“哎呀,走错了,走错了。”

那人一面说着,一面转身要走。

他走出几步,突然又折返回来,恶狠狠地对浕真说:“今天这事就当没发生过,你可不要声张。”

 

浕真一头雾水,眼看着那人又要转身,身后却突然传来二公主的声音。

“爹?”


……

场面一时变得难以形容。

北海的鱼儿不再游动,海浪不再翻涌,亿万颗星辰停止闪烁,就连时间似乎也凝固住了。

浕真、二公主、老龙王,还有地上缩成一团、早就把头深深埋进臂弯里试图装死的金池,四个人全都静止不动,保持着一种僵硬的姿态。

许久,龙王怒哼一声,越过浕真踏进了宫门内,大步朝前离开了。

二公主一个箭步,跟上老龙王的速度,在后面小声解释:“父王,父王!我不是故意晚归的……”


龙宫的夜晚再次恢复宁静。

留下浕真和金池,二人面面相觑。


金池:“大哥,你怎么就一点都不知道变通呢?笨得像个王八脑袋。”

浕真委屈道:“可我本来就是一只王八。”

金池:“……你刚才还说自己不是王八,是海龟。”

浕真:“有什么差别?”

金池:“……”


浕真:“你说,龙王穿得乌漆嘛黑,一个人深夜归来,是干什么去了?”

金池:“龙王的事你也敢猜,不要命啦?”

浕真:“那咱们俩不会被灭口吧?”

金池:“呵,那怎么可能……要不明天我假装成银池,躲进二公主宫殿里?”

浕真:“……”


金池:“我猜龙王一定后悔极了,早知道撞见你这么个愣头青,还不如施展法术,直接飞进宫里。”

浕真嘟囔道:“飞进宫里,像个大蝠鲼,万一被更多值夜的人看见,那不是更丢人了吗?”

似乎看到了那幅画面,金池“噗嗤”一声笑出声来。

浕真也不好意思地笑笑,打消了几分顾虑。


之后一连几天,浕真都提心吊胆,生怕龙王回过神来,要把他逐出宫去。

好在龙王始终没有降罪。

银池悄悄跑来,把消息带给金池。

“二公主说你一定还在担心,让我来告诉你,龙王回去之后再也没提这件事,应该是不会追究的。”

金池点点头,小声道:“那就好。说到底,龙王自己也违反了夜禁嘛,肯定有点心虚,巴不得我们全体失忆呢。”

说着,她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红枣,喂到银池嘴里。


浕真趴在拐角,露出半个耳朵偷听。

不料正好被金池瞥见。

金池一愣,突然福至心灵,领悟到了浕真的心思。

她嘴角一勾,稍稍提高一些音量,问妹妹:“银池啊,公主还说什么没有?”

银池细想:“好像没有了。”

金池憋笑:“哎,那可太遗憾了。”

说着,她又摸出一块绿豆糕,递给银池。

“这个也是给你留的,可好吃了。”

“姐,我突然想起来,还真有……”银池接过那块糕饼,咬上一口。

墙边那半只耳朵微微一颤。

“公主说,顺便也让那天那位小侍卫放宽心,不要再担惊受怕了。”


银池话音刚落,墙边的耳朵瞬间隐没了,与朱红色的宫墙融为一体。

随后,只听得一阵慌乱的脚步声,逐渐消失在远处。

“姐姐。”银池顺着金池的目光,回头望去,“你在看什么啊?”

“没什么,眼看着又是一年春天要来了。”

“啊?”银池一头雾水。

金池眼珠一转,露出一副洞察一切的笑脸。

她抓出一把瓜子,塞进银池口袋里,对她感叹:“妹啊,你说谁能不喜欢二公主呢?”

银池乖乖捧过瓜子,点点头:“这倒是。”


然而人间的春天确实要来了。


这一天天气很好,往上看是一片碧蓝。

阳光透过海面,丝丝缕缕垂照下来,赋予整座龙宫一层奇幻的光影。

轮到浕真一个人值守。他靠在门边,正对着宫墙上的波光发呆。

“不知道二公主此刻在做什么呢?”浕真出神地想。

他看向面前那条石板小路,心想,要是二公主能经过就好了。


这个想法刚冒出来,远处便有轻盈的脚步声响起。

浕真打了个激灵,猛地站起来,把背挺得直直的,一动不动,目视前方。

只见一道倩影从拐角处出现,却不是二公主,是她的侍女银池。

浕真隐隐有些失落。


“银池,怎么了?”浕真正要伸手去开门,“是要替二公主出门办事吗?”

银池摇摇头:“浕真侍卫,我是特地来找你的。”

“找我?”

“嗯,有件事,我想请你帮忙。”

“什么事啊?你尽管说。”

银池微抿着嘴巴,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。

她犹豫后才开口:“前两天,我弄丢了二公主的东西……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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